无罪（五）
君奕抬起头，无比艰难的回道:“罪奴恳请主子降天恩，让人读给罪奴听。”
太子正低头看他反应，君奕一抬头，脸上可怖的伤口一下子撞进君承恩眼里，太子再也忍不住，转头吐了出来。
眼尖的宫女立刻捧了痰盂过来，跪在太子身侧。
“承恩，可是吃坏什么东西了？”明远帝眼里满是心疼，小心翼翼的拍打他的背部，“李茂，请太医。”
殿内因太子的不适忙碌起来，衬得跪在地上的君奕反倒像是个笑话。
太子不知是何心思，由着宫人侍奉完毕后，忽然大发慈悲对君奕道:“那是由起居郎记录的帝王起居注，记载的是前朝废帝言行。”
“承恩！”明远帝不悦的打断他，“他自己没长眼睛，不会自己看？你是什么身份，他也配你折节回话。”
君承恩闻言，小声的道了句，“儿臣知罪。”
他只是突然有些害怕，他不知道罪奴犯了什么天大的错，让皇上如此折磨他，天子嫡子尚且如此，他若有一日做了触怒帝王逆鳞的事，只怕还比不得他。
明远帝脸色缓和下来，“朕不是怪你，你是储君，他只是个低贱的奴隶，你跟他解释什么？”
“是，儿臣失言。”君承恩听了这话，心里略微好受一点，他是储君，罪奴是奴隶，应当还是不一样的。
明远帝踩上君奕的手，“怎么不说话，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？”
君奕颤抖着身子，他很不愿在其余人面前承认他的怯懦，他的无知，然而天子令下，无从反抗。
“罪奴……不识字。”他闭上眼睛，艰难的吐字。
说出这三个字时就是把这些年不堪的过往重新揭露在阳光下。
他也曾三岁背诗，也曾有人夸他聪颖，赞他有状元之才。
如今，他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，连字都不认识的罪奴。
明远帝的确没能想到这一层，记忆里的君奕聪慧，他哪能想到君奕会不认识字。
他不在意道:“你找人入侯府就是为了这东西？你想毁了它，毁了证明你罪孽的证据？”
“罪奴不敢。”君奕小幅度的摇头，他以为里面是废帝伪造的谋逆证据，如果当年盒子没有被查抄，也许能从里面找出些当年事的线索。
明远帝冷笑一声，用力碾压他的手，“里面清楚的记载了你是如何出卖你的亲人！”
天子挥了挥手，宫人恭敬的退了下去。
“朕帮你再回忆一次。”
“承宁十五年，帝与定国侯世孙入谨身殿更衣，世孙无意曰，‘此衣漂亮，臣家亦有一件。’帝随之笑言，‘天子常服，卿家为何有？’世孙曰，‘父亲与副将私谈，副将献之。’帝王色变，斥问世孙定国侯府异常，世孙如数说之，帝怒言定国侯府有谋逆之心，令金吾卫搜查。”
君奕忆起那一日，废帝指着天子常服问他，此衣甚美，奕儿可欲得之？
他说了句什么？
他好像指着衣服摇头，“他人之物，虽美，臣不欲得。”
废帝好像赞他有骨气，赐了盒子给他，跟他说爹爹看了一定欢喜。
可是爹爹就在眼前，他看了只想打死他。
罪奴没有……他张了张嘴，没有把这话说出口。
“主子觉得这是事实？”
明远帝再次踹倒他，“不是事实是什么？你还需要朕把下面几句你出卖亲人的话也读出来？”
他拿起萧离没有带走的鞭子，劈头盖脸的朝君奕打了下去。
原来是这样……他忽然懂了，当年废帝赐给他的不是明远帝谋反的证据，而是一本诛心之册。
“陛下啊……”他忽然大笑起来，“原来你当年真的存了谋逆之心 ，真的私造龙袍。”
——
他也本该是耀眼的少年郎，白衣纵马，笑谈风雅。
彩蛋大概是废帝（承宁帝）觉得父子反目很有意思，给君奕挖了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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